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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玉仪说着那些根本无从确认的可能，“你一日不来找我，我都得猜着，你是不是就此离开……我已经这样想过。”
“那我便绕着草叶走。”
樊循之稍一仰头，好似就能看到那棵枯树正摇摇欲坠，但狄玉仪的刀暂时停了，他便做着像是恳求的保证：“你不确定，我便一日都不离开。”
“但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狄玉仪希望的，从来就是以真实心性对待那个可能会出现的人。
此刻他出现了，自己也的确有了直面真实的可能。
可那不是从前的心性，那种连自己都厌恶的真实，她要来做什么？只需想想他们相携走下去的以后，极大可能会成为那样，狄玉仪便宁肯回到从前。
“那就回到从前吧，袅袅。”
樊循之反倒平静下来，他亲自试过，明白崖底会让自己粉身碎骨，终于开始觉察到将死的恐惧……不是因他将死，是他发现，自己没法让狄玉仪活得自在。
哪怕比从前稍微自在一点。
他催着狄玉仪挥刀斩断枯树，催着狄玉仪快些转身离开。
若有他的往后，会让狄玉仪比从前更痛苦，他便该独自身死崖底，让她再也看不见自己。
可狄玉仪忽然将手中所有能摧折枯树的武器都抛下了悬崖，她指着院内银桂让樊循之看，“这棵银桂会在春日长出新叶，填补它很少被人注意的落叶。”
待会儿南明便会来清扫落叶，明年春日，银桂会补好残缺，成为一棵与旧岁不同的新树。
狄玉仪从前问过她会将落叶带去哪里，可近几日，南明再清扫时，狄玉仪不止不再过问，甚至会走回房中。
好像不问、不看，往后就能同这棵桂树一样，忘记那些为新生而落的旧叶。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心口也落了好多叶子。”
狄玉仪笑说，“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填补好落叶带来的空缺。”
“可偶尔也会希望它长出新的血肉，新的信任……新的爱和软弱。”
狄玉仪伸出手，小指弯成个钩，将就要自己松手的樊循之拉上崖璧，“樊循之，我希望它能因你而长。”
樊循之还没彻底脱离生死一瞬的茫然，却下意识扣上了钩子。
他就要说出那句“一百年不会变”
，院中风刮过，竟比崖边风还要凛冽，顷刻让他清醒。
“可是太难了。”
樊循之终于不敢随意允诺，“若失败了，你该怎么熬过此后的日子？”
“那就不让它失败。”
狄玉仪轻声念诵童谣，晃动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樊循之不动，她就给出另一个选择：“樊循之，我数三个数，你若不答应，往后我们便回到从前。”
她强调：“我未曾发现你心意的那个从前。”
“一。”
狄玉仪数了第一个数，“比起让心口长出血肉，扮演兄妹似乎也没那么难。”
“二。”
第二个数，狄玉仪说：“若还是扮不了，那就再往前退。”
“三——”
第三个数，樊循之晃了三下手指，不让狄玉仪继续说。
将两人拇指相印时，他落下泪来，泪水恰恰砸在两人相抵的指节，“它一定会因我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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