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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线-洋城-珠江夜游。
珠江的水面永远是腥臭的，那气味像一层湿冷的油脂，顽固地裹挟着岸边的淤泥、腐烂的水草和城市排泄物的混合气息，沉甸甸地浮在空气里。
街头的霓虹灯，红的、绿的、紫的、蓝的，自身扭曲的光影投射在乌黑的水面上，碎裂、荡漾，拼凑出光怪陆离的假象。
夜游船的甲板上挤满了人，游客们亢奋的笑声、刻意拔高的谈话声、杯盏碰撞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在寒冷的江风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愚蠢。
陈渂钦独自站在船头最前端，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指间夹着的烟头明灭不定。
他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水汽晕染开的、朦胧而庞大的灯火群，仿佛那片虚假的光明真能把他从脚下这座庞大城市的污秽与窒息中打捞出去，送往某个干净的、无声的所在。
他太熟悉这景象了。
每年的冬天，似乎都注定要有这样一个夜晚，他站在相似的船头，对着同样腥臭的江水和同样虚伪的霓虹，任由一种尖锐的疏离感将自己包裹。
他在想象，想象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黏腻的空气和喧闹的人群——仿佛下一秒，身后的一切喧嚣与不堪都会彻底消失，只留下他和这片永恒沉默的水。
“唔好唔好，呕啦！”
（不行不行，要吐了！
）
何家骏的声音带着醉意的黏腻，突兀地穿透嘈杂的人声，像一根生锈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陈渂钦刻意维持的寂静结界。
他走近了，手里晃荡着两个空了大半的绿色啤酒瓶，脸色在船灯下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眼中蒙着厚厚一层酒精的雾霭。
何家骏低下头，看见陈渂钦正对着江面缓缓吐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那青白色的烟雾在霓虹映照下妖娆地上升、变形，最终被江风吹散。
何家骏的嘴角挑起，那抹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你又嚟做咩？”
（你又来做什么？）陈渂钦没有回头，身体依旧保持着看向远方的姿势，只是冷淡地抛出问句，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揾你囖。”
（找你呗。
）何家骏挨着他站定，肩膀几乎要碰在一起。
他也学着陈渂钦的样子，低头看向船尾。
浑浊的江水被螺旋桨搅动，翻涌起大团大团肮脏的白沫，一块不知从哪里漂来的浮木在浪里沉沉浮浮。
何家骏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深色的酒渍。
“想问你，点解每次做完，你都唔讲啲嘢？”
（想问你，为什么每次做完，你都不说点什么？）
“冇嘢讲。”
（没话讲。
）陈渂钦的回答短促而直接，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迅速沉底。
他的视线依然胶着在远处那片模糊的光晕上，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耗尽全部心神去解读的秘密。
“咁样？”
（就这样？）何家骏嗤笑一声，那笑声低沉，裹挟着酒精发酵后的沙哑和不耐烦。
他非但没有因对方的冷淡而退开，反而又侧身贴近了半分。
陈渂钦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混合着烟草和一种属于年轻男性的、带着汗意的体热。
“你咁啱喺度玩深沉，我喺边度有啲唔耐烦。”
（你在这里装深沉，我在那边有点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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