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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昭公二十五年(前517年),十一月十五,望日。
齐都临淄的晨雾比曲阜更浓,孔丘踩着青石板上的霜粒,走向鲁昭公的临时别馆。
别馆的院墙矮了半截,门楣上连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只有两个老卒抱着戈矛靠在门边打盹,见了孔丘,才勉强首起身——这光景,倒比曲阜公室的偏殿还寒酸。
推开门,一股酒气混着寒气扑面而来。
鲁昭公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卷绢书,信纸皱得像揉过的麻布,上面“宋元公卒于曲棘”
六个字被泪渍浸得发暗。
他攥着绢书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腹反复蹭过“曲棘”
二字,仿佛要把这两个字抠下来。
“夫子来了。”
昭公的声音沙哑,头也没抬,伸手把案上的酒爵推过去,“陪寡人喝一杯吧——元公和寡人私交甚好,他为寡人之事前往去晋国,请晋国出面,武装护送寡人回国,可惜他卒了。”
孔丘没有接酒爵,而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简——那是去年长府之役前,他给昭公的“礼器定鼎”
修正方案,简上“信义铺西成、丧韵堂两成”
的刻痕还清晰,只是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昭公常拿出来看。
“君上,宋元公即便到了晋国,也没用。”
孔丘将木简放在案上,声音平静得像临淄的晨雾,“您以为晋卿会帮您?他们早和三桓绑在一根绳上了——孟懿子的母亲是赵武的孙女,季平子的妻子是范鞅的女儿,叔孙昭子的夫人是韩起的宗女,晋卿的闺女,就是三桓的‘世袭保险单’。”
昭公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三桓是卿,晋六卿也是卿,联姻不是很正常吗?”
“问题在于,天下各国是‘卿大夫执国政’,各国卿大夫之间彼此通婚、互为外援、利益捆绑,形成一套跨越国境的‘卿大夫共同体‘,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压制公室、世袭执政。”
孔丘从怀中取出一卷账简,是高昭子托人从齐国商栈抄来的,“季孙氏每年给范氏输粟五千石、丝帛两百匹,换范氏在黄河渡口给季孙氏设‘免税仓’;叔孙氏给赵氏贡铜三百斤、海盐千石,换赵氏帮叔孙氏镇压郈邑的乱民;孟孙氏给韩氏送工匠五十人、车具百套,换韩氏不干涉孟孙氏在郕都的军备。”
他指着账简上的“十万铜币”
字样:“这是他们每年的互市利润,比鲁国公室全年从丧葬冻土的税赋还多。
两年前范鞅率晋师助季平子伐费邑,说是‘讨叛’,实则是帮亲家抢地盘——您觉得,这样的晋卿,会帮您清除三桓?”
昭公的手开始发抖,酒爵“当”
地撞在案上,酒液洒在绢书上,晕开黑褐色的痕。
“可……可赵鞅不是给叔孙昭子写过信吗?说‘晋唯大夫之命是从’,而昭子大夫是最尊君的……”
“其实昭子大夫临终前,丘问过他,‘长府之役那日,若大夫在曲阜,剑指何方?’,他的回答还是会派兵帮着季孙氏攻打君上。”
孔丘的声音冷了些,“更何况,赵鞅那是警告,不是承诺,他是告诉叔孙昭子,别帮君上复位,否则晋卿就不认他这个‘外孙女婿’。
您以为‘勤王’是帮君上?现在的‘勤王’至少口号,其实是‘勤卿’——帮三桓卿大夫稳固权力,才是晋六卿的正事。”
昭公瘫坐在席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案上的木简。
他想起去年九月初十,孔丘劝他重启“礼器定鼎”
,说“西家占八成丧葬业,可逼执政大夫妥协”
,他当时想孔丘太迂腐,我的刀比丧葬业管用。
现在想来,那把刀,最终割伤的是自己。
“寡人……寡人错了。”
昭公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拿起那卷木简,指腹蹭过刻痕,“要是当时听夫子的,就不会有长府之役,不会有这么多鲁民受苦,更不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归处都没有。”
孔丘看着昭公的狼狈,心里没有快意,只有沉重。
他扶起昭公,递过一块帕子:“君上,现在醒悟还不晚。
几个月后,君上入住鲁国郓邑——若能放下执念,和三桓谈妥权力分配,鲁国还有救。”
昭公接过帕子,却没有擦眼泪,只是攥着木简,良久才点头:“好,寡人听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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