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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抬头，只见海面之下，那座人形珊瑚礁缓缓抬起手臂，纸灯笼脱离臂弯，顺着水流上升，直奔他而来。
灯笼触手即燃，却没有火焰，只有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其中跳动，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接过灯笼，耳边响起无数细语??是千万个声音在同时诉说，有孩童的笑声、老人的叹息、战士临终前的誓言、母亲哄睡时的歌谣……这些都不是他认识的记忆，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仿佛那是所有人类共同的回响。
“这是……源忆？”
他喃喃。
“不全是。”
徐枕河的声音忽然在他识海中响起，“这是‘预忆’。”
江宁一震：“预忆？未来还未发生之事？”
“不是未来。”
徐枕河的灵体自桃树方向遥遥投影而来，身形半透明，却比以往更加凝实，“而是可能性的集合。
当亿万记忆自由流动，人心觉醒到极致时，他们不仅记得过去，也开始‘梦见’未来??那些可能发生的善与恶、救赎与毁灭。
这就是源海真正的力量：它不只是储存历史，更是孕育选择。”
江宁怔住。
原来如此。
净忆会之所以恐惧记忆复苏，并非仅仅害怕痛苦重现，而是惧怕人类一旦拥有完整的记忆链条，便能窥见未来的多种轨迹，从而打破命运的既定循环。
而林昭然当年试图抹去痛苦，本质也是想切断这条通往“预见”
的路径，让人活在安稳的无知中。
可现在，这条路已被重新打通。
灯笼中的光芒愈发明亮，映照出海底古城的轮廓正一点点清晰起来。
江宁知道，若要真正完成“肉身成圣”
的最终蜕变，必须进入源海，接受万忆洗礼，成为承载全体人类记忆与可能的“共业之躯”
。
但他也明白，这一去，或许再难归来。
林婉不知何时已站在岸边，披着素色斗篷，手中提着一只新制的忆晶瓶，里面封存着她祖父林昭然亲手写下的忏悔录与改良后的守心印符文。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眼中既有担忧，也有坚定。
阿石背着药篓从林间走出，肩头停着一只信鸽，爪上绑着西南某村寄来的信笺：“忆晶草已在三家灶台生根，昨夜有老妇梦见亡子归来，笑醒后煮了一锅热粥分给邻里。”
徐枕河低声道：“九州已有七百二十三座开放祠堂，每日新增记忆注入逾万条。
人们开始用记忆疗愈创伤，而非逃避。
沉眠者的灰茧再也无法凝聚。”
江宁点点头，将灯笼收入竹篓，取出那枝来自北境孤庙的桃枝，轻轻插在沙滩上。
风吹过，几片粉白花瓣飘落海面，竟未沉下，反而化作点点荧光，顺着洋流流向深海。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海边。
每一步落下，脚下沙粒皆泛起微光，似有无形阵法被唤醒。
五禽拳第六式自动运转，他的身体逐渐脱离重力束缚，周身浮现出五道虚影：熊、鹿、猿、虎、鸟，环绕成轮。
而在中央，第六道身影缓缓成型??一人立于星河之间，左手持灯，右手捧心。
“我要下去了。”
他说。
“你会回来吗？”
林婉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
江宁回头，微笑：“我不是一个人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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