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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定公二年(前508年)二月,孔学私塾的木工房悄然变局。
昔日堆放棺椁榫卯的柏木架,如今陈列着形制各异的铁犁构件。
锈迹斑斑的犁铧在桐油灯下泛着青冷幽光,墙角那卷《棺木榫卯图谱》被许衡手绘的《曲辕铁铧尺寸册》取代——册页封皮沾着莱芜铁矿特有的玄色矿渣,如胎记般烙进纸纤维,三度擦拭仍斑驳可见。
漆雕启率十名及门弟子环铁砧而立。
錾尖叩击犁铧的脆响惊破暮色,迸溅的火星尚未坠地,己被窗隙钻入的寒风吹成青烟。
当第三个榫眼将成时,他骤然停手——犁面隐现针尖大砂眼,恰似美人面颊的瑕疵。
“这犁铧得重铸。”
他把犁铧扔到废料堆里,声音沉得像铁砧,“许子说了,砂眼会让榫眼受力不均,翻冻土时容易裂,届时农夫骂的不是匠人,是儒商失仁。”
旁边的阿木,手里拿着竹尺,反复丈量另一块犁铧的厚度,嘴里念念有词:“厚三分,宽五寸……差半分都不行。”
他去年学棺木榫卯时,曾因为差半分被教习罚抄《考工记》,现在做农具榫卯,更是不敢马虎。
突然,他“呀”
了一声,发现犁铧边缘有个毛刺,立刻掏出磨石,蹲在地上打磨,磨石与铁的摩擦声“沙沙”
响,像在给铁犁“修脸”
。
许衡蹲在废料堆旁,手里拿着个报废的犁铧,指给弟子们看:“上次在莱芜,就是这处榫眼有砂眼,犁铧掉在田里,三个农夫抬了半天才弄出来,耽误了半天耕作。”
他的粗褐短袴上,还沾着中都田的泥,泥块干硬得像铁丝,是昨天去选试点田时踩的,泥里还混着去年的粟根,发黑发脆,“你们做的‘农具小榫’,要比棺木的‘仁榫’更结实——棺木不用跟冻土较劲,铁犁要翻三尺深的黑盖土,差一点都不行。”
孔鲤这时带着九个成童弟子走进来,门轴“吱呀”
一声,冷风裹着雪粒扑进来,颜回(14岁)赶紧把怀里的简牍往怀里紧了紧——上面画着他昨晚熬夜改的榫卯图,用炭笔描了三遍,线条比之前工整多了;子贡(13岁)揣着个小布包,里面是磨好的竹销,每根都削得粗细均匀,是他用小刀削了一整晚的成果;高柴、宓不齐几个,手里拎着给农具班弟子带的粟饼,用粗布包着,冒着白气。
“许子,夫子让我们来配合敬叔师兄,帮农夫们驯牛、教耕法。”
孔鲤把粟饼放在案上,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他昨天和南宫敬叔聊了很久,知道中都有十户农夫去年因为没粮,家人死了只能私葬,其中西鄙的李三,母亲埋在自家田埂上,连块木牌都没立,“敬叔师兄说,先从这十户入手,他们要是信了畎亩法,其他农夫就好说服了。”
许衡点点头,拿起一个做好的铁犁,递到颜回手里:“你脑子活络,跟我去教农夫用铁犁——这犁辕的榫卯要是松了,就敲敲竹销,不用换整个犁,省料又省事。”
颜回接过铁犁,沉得他手腕晃了晃,指节泛白,却还是用力攥紧:“许子放心,我昨天把榫卯图背下来了,保证教不会不吃饭!”
他这话刚说完,肚子“咕噜”
响了一声,引得弟子们都笑了,颜回赶紧递给他一块粟饼,小声说:“先吃点,不然教到一半该饿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中都的田地上满是“叮当”
声——铁犁翻土的“咯吱”
、錾子凿榫的“笃笃”
、弟子们教耕法的吆喝,混着犍牛的“哞叫”
,在寒春的风里响成一片。
可刚开始,农夫们根本不买账。
西鄙的李三,手里攥着祖传的木犁,犁把磨得发亮,看着颜回手里的铁犁,嘴角撇了撇:“这铁疙瘩沉得能压死牛,翻土要是卡住了,还得费力气搬,我家就一头老黄牛,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身边的老农王阿公,更是抱着胳膊冷笑:“去年儒商说办丧礼便宜,结果我儿子死了,还是凑不齐八十枚铜币,最后埋在乱葬岗。
现在又说这铁犁能多收粟,我看你们是想骗我们的粟种!”
其他农夫也跟着附和,有的说“木犁用了一辈子,不用学新的”
,有的说“要是收不上粟,谁赔我们的损失”
,吵吵嚷嚷的,比田埂上的风还乱。
颜回没急着辩解,而是让高柴牵来犍牛——这头牛是鲁西南黄牛和中原瘤牛杂交的,肩高六尺,筋肉虬结,鼻穿铁环,比普通黄牛壮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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